“刹车失灵”“全网首撞”“老板跑路”……一段时间以来,某些汽车自媒体像打了鸡血,日更三条“爆炸性”标题,十分钟剪出“车祸大片”,一小时带火“维权热搜”。流量盛宴背后,却是企业股价闪崩、公关彻夜救火、消费者持币观望。乱象丛生,已非简单的“嘴炮”,而是“舆论黑产”。
12月13日,国家网信办再开“罚单”:微博账号“酋知鱼”“水水兄同学”等因涉恶意抹黑车企、散布虚假数据,被处以禁言90天、广告收益封禁180天;此前,头部车评人陈震全网被禁,抖音、B站、微博一夜“失声”。从11月启动的“汽车行业网络乱象专项整治”不到两月,累计清理违规信息18.7万条,下架视频2.3万个,关闭直播间780个,永久封禁账号4600余个。
毒流量套路,刀刀砍向产业命门
基于当前网络生态中真实存在、已被多部门通报并上升为法律案件的典型乱象,可以总结出汽车行业“毒流量”的三大套路。
套路一:炮制“热搜车祸”。某测评号将正常碰撞测试剪辑成“电池瞬间爆燃”,播放量破亿,后被证实电池包完好,所谓“爆炸”只是气囊扬尘。
套路二:唱衰“连环炮”。同一账号一周连发“XX汽车老板失联”“XX工厂停产”,配图竟是三年前的旧图。股价应声跳水,企业紧急停牌辟谣,市值蒸发百亿。
套路三:勒索“保护费”。先放“黑料”,再开“删帖价”,一口价30万。某新势力品牌向公安机关报案提供的转账记录显示,单家车企一年被“公关”敲诈高达800万元。
如果“嘴炮”可以左右资本定价,“黑稿”能够绑架企业生死,舆论场就不是“监督”这么简单,而是赤裸裸的勒索。毒流量侵蚀的不仅是某家公司的财报,更是中国新能源汽车用二十年换来的战略窗口期。
饭圈化、情绪化、资本化,三重变异值得警惕
从最近两年汽车行业的网络乱象来看,有三种发展态势要引起警惕。
一是“饭圈化”。一批自媒体把车企当“哥哥”,把用户当“对家”,撕逼、控评、屠版,无所不能。技术路线之争异化为“粉黑大战”,理性讨论空间被情绪洪流淹没。
二是“情绪化”。算法只认“爽点”,谁更极端谁上首页。“续航虚标10%”被渲染成“工业诈骗”,“高速NOA接管”被解读成“谋杀司机”。恐惧比赞美更有转发率,于是“惊悚叙事”取代专业测评。
三是“资本化”。灰色产业链悄然成型,上游“写手写稿”,中游“水军冲榜”,下游“删帖消灾”。一条黑稿,成本不到五千元,收益可达数十倍;一个“热搜车祸”词条,能让做空机构在港股市场净赚上亿。
监管亮剑,既要“封号”更要“封后门”
此次整治,监管部门首次对“标题党”“虚假测评”“恶意唱衰”等情形给出细化标准,并明确平台“连带责任”:对重复违规账号,平台未按期处置的,将按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》顶格处罚。
“封”只是第一步,“立”才是硬道理。建议可以进一步从立“黑名单”制度、立“白名单”标准,以及立“吹哨人”机制三方面入手,形成从负面惩戒到正面引导再到社会共治的完整治理框架。
比如,对涉敲诈勒索的自媒体、MCN机构,纳入全国失信名单,若干年内禁止进入广告市场;鼓励具备检测资质的国家质检中心、高校实验室成为第三方测评主力,建立统一测试场景、数据格式和发布规范,让“真测评”驱逐“假测评”;对内部员工、业内人士举报“黑公关”并查实者,按罚没金额的百分比给予奖励,形成全民监督合力。
企业也要“照镜子”,莫把维权变“护短”
打击毒流量,不是为企业“护短”。部分车企自身也热衷“标题营销”,今天“1000公里续航”,明天“XX万以内最好”,夸大其词、碰瓷对手,同样污染市场生态。
监管之剑,理应一视同仁。只有车企先戒掉“营销鸦片”,才能理直气壮地向黑稿亮剑;只有媒体重拾专业主义,才能配得上“舆论监督”的尊严。
让汽车强国建设回归技术本位
监管重拳肃清“毒流量”,是为中国汽车产业正本清源。过去,我们用市场规模换来了发展空间;现在乃至未来,必须用技术创新赢得价值定义权。
回归技术本位,需要构建坚实的创新生态。政策应敢于为长周期研发兜底,资本需有陪伴“硬科技”成长的耐心,产业链要勇于协同攻克“卡脖子”难题。把被“毒流量”绑架的注意力,归还给产品本身,这不仅是行业的自律,也是中国制造在全球竞争中赢得尊重的根本路径。

